不潔者、非法者、非公民與被在地流放者們折射出的異聲

2016
演講表演.聲音裝置

作品簡介

2016年2月16日,陳界仁應東京藝術公社的邀請,於東京Shibaura House五樓,進行連續三晚的演講表演,演講內容以為何拍攝《殘響世界》之緣由談起,通過檢視因樂生療養院與樂生保留運動,而引發對殖民現代性演變史的各種討論,反思正在演變中的「第四波殖民現代性」下之公民運動的內存悖論,以及當代嚴酷的勞動派遣政策,是如何形成無牆的「新樂生療養院」。(1)
在演講表演現場,陳界仁於點滴不斷落至醫療用的不鏽鋼盤的滴水聲中,以催眠般的平淡口吻,於講述樂生療養院與樂生保留運動簡史後,開始漫談其作為一個「不可能」身體性經驗漢生病患的痛苦與從未參與樂生保留運動的「不在場」者,如何因各種看似不相關的偶然因素,在保留運動已過高峰期的時刻,被迂迴地「召喚」至樂生殘餘院區,並在反覆遊走殘餘院區、捷運機廠工地、部分院民暫住的組合屋與樂生新院區後,慢慢地將視點移往那意義不明的周邊事物、院民們沉默時的「莫名狀態」,以及工地裡的外勞與醫院裡的外籍看護工。陳界仁將遊走過程中所目睹令其有所感的各種微小事件和來自歷史史料中的片斷訊息,拼接成一系列的自問與質問──如果說,成立於日殖時期的樂生療養院,是以殖民現代性的「文明論」之名,對漢生病患進行強制收容、隔離與禁婚、絕育政策的可見治理空間,那麼,在全球化後的新自由主義與新殖民主義下,權力者又是以什麼樣可見與不可見的治理技術,製造出新的不潔者、非法者、非公民與被在地流放者們,並建立起無牆的「新樂生療養院」。
演講表演的尾聲,原本圍在四周的窗簾被緩緩拉開,陳界仁邀請觀眾隨著拉開的窗簾,重新環視他們熟悉的東京城市夜景,當窗簾被全部拉開後,一名剛滿三十歲的日本派遣工(2),於寒冷的冬夜,站在鄰棟大樓的屋頂上,通過無線麥克風,向現場觀眾講述他從十八歲至今的各種打工經驗,而隔在派遣工與觀眾之間,乾淨、透明的落地窗,隱隱說明了當代隔離形式的主要治理技術,亦即以一種看似「透明」的方式,不斷建構各種隔離形式的「新牆」。
同年9月,陳界仁將這場演講表演改以聲音裝置的形式呈現,並與《殘響世界》及《風入松》兩件錄像作品共同構成《殘響世界》系列創作,於台北雙年展中展出。
在由透明玻璃搭建而成的明亮空間裡,除了播放陳界仁低聲唸著講稿的聲音,並在空間的中心位置,立著一座同樣由透明玻璃搭建而成,內部設置麥克風與醫療點滴裝置的密閉演講間;當有好奇的觀眾不經意地打開演講間的門,刺耳的聲反饋立即產生,並改變了播放中的演講聲,這一刻,不僅詩性辯證地回應演講表演中的最後一段話:「我們到底是當代『新樂生療養院』的參與建構者?還是被隔離者?或者,兩者皆是。」同時,這由觀眾不經意造成的非語言聲響,也間接指出我們可以生產──溢出「兩者皆是」之外的其他選擇。

註解

  1. 該次演講表演文稿的中翻日與現場日語口譯為池田リリィ茜藍 (Ikeda Lily Chenran),其他協助翻譯與校稿的還包括樂青成員羅皓名、張建元。攝影師:Masahiro Hasunuma © 東京藝術公社。
  2. 日本於1985年通過「勞動派遣法」,至2015年,日本至少有1990萬人為勞動派遣工。參與該次演講表演的勞動派遣工Sho Nakato,出生於「勞動派遣法」通過後的198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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